第17章0、嗯，一举多得
夜幕降临，屋子里光线一点点暗下来，封衍一抬头，还是能够瞧见霍之翊红彤彤的鼻头，他脸皮厚，即使被药水和熏香熏得喷嚏不停，也一步都不挪地方，死活要赖在自己身边，模样懒洋洋的，毫不设防。
“这药有用吗？感觉关节舒服些了吗？”
霍小爷仔细给男人换过手腕上的药，再重新以干净的白布裹好，有点儿心疼，“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拿刀割自己，该有多疼啊？”
被药水泡过，封衍只觉得腿上暖烘烘的，浑身上下都出了薄汗，比平时冰冷僵硬的感觉舒服多了。
“那你不要命了？”
身上舒坦了，男人脾性便出奇的好，轻飘飘的瞥了这家伙一眼，“你身上的毒上来清干净，在没有找到新的方法之前，药不能停。”
“你——”
霍之翊被这话噎得瞪眼，感情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人是一句都没听到心里啊？
“你不怀疑我了？”他撇了撇嘴，“反正我是老皇帝的人，毒是他下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我死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封衍半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身子一舒坦，心神便放松了不少，闻言嗤笑一声，语气含着嘲讽，声音又低又轻，“你以为昭帝有过放你离开这里的打算吗？”
“且不说你身上的毒与太子给你下得毒出现了混合，成了一种新毒，就说那毒原本就是无解的，老皇帝召你入世，替他当差，就没打着放你离开的打算，等他所有的心腹大患全部被拔除干净，你失去利用的意义，到那时候，你是死是活，跟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霍之翊闻言，如遭雷击，错愕道：“怎……怎么可能？我若死了，他又要如何跟我霍氏一族交代？”
霍氏一族为当代隐世大族，入世并非听从昭帝号令，而是因为祖先曾留有约定，因而才不得不派霍之翊入京侍奉帝王，这……这怎么成了……
“天真！”
封衍目光流转，似乎有些诧异，腹诽着这家伙怎么这么蠢？入京都伺候老皇帝这么久，还是没摸透他的性子。
“霍之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男人深深叹了口气，目光里透出隐约怜悯，“你替他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手里染了多少人命和鲜血，又掌握着他多少秘密，你觉得——他还会让你活着离开吗？”
眼看着这家伙呆掉的样子，封衍心里头有点儿好笑，又觉得怜惜，不由得抬手，抚了抚这家伙的脑门，声音温和下来，“霍之翊，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你阖族上下多少人，能人有多少，嫡系又有多少？他们推了你出来的那一刻，当真会为了你一个人，与昭帝为敌吗？”
“假如你死了，他们会倾全族上下的性命，为你一个人报仇雪恨吗？”
霍之翊彻底愣在原地，心一点点的凉下来。
男人声音低沉，十分悦耳，比起往日难得的有耐心，一字一句的解释：“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推出来你入京都侍奉帝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放弃了你，大抵在他们眼里，你已经是一个为全族上下付出性命的勇士了。”
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霍之翊微微恍神，只觉得天地都塌了。
封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个中利弊缘由，明明白白，霍之翊脱力的软在榻边，连手腕都在哆嗦。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屋子里头没有点灯，黑沉沉一片，霍之翊咬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
原来是这样，两世为人，他所执着的东西和所护佑的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放弃了他，他还傻傻的因为族人与封衍反目成仇。
那些身上与他流着相同骨血的人，早就放弃了他啊——
如今看来，上一辈子当真活的糊涂，为不在意他的人搏命，却把在意他的人推入深渊。
霍之翊低低抽泣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额前传来冰冷的触感，紧接着便是毫不客气的斥责：“真是蠢到家了。”
他一听这话，便更是了不得，心里头的委屈一股脑释放出来，从小声抽泣转为嚎啕大哭，顺势抱住男人脖子，一咕噜滚进他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呜呜呜……对不起……”
霍之翊对不起前世的封衍。
男人被这家伙扯着嗓子瞎嚎的音量激的心头一跳，还未运功就察觉到背心处涌进一股暖流，柔和细缓，浸入心脉，不适的感觉很快平复下来，他心下了然，不由得觉得好笑，抬手拥住霍之翊温暖的身体。
即使在情绪失控的时候，这家伙也下意识地率先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封衍发觉了这一点，当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兴许他对自己多多少少是含了真心的，可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无论在何种境地、对何种人，都是拖累。
男人神色复杂，安抚的拍了拍霍之翊的脊背，声音低缓，“衣裳都被你哭脏了。”
青年哭的抽抽噎噎，声音渐渐小下来，嘟嘟囔囔的开口，“这么小气做什么，不就是一件衣裳吗？我多赔你几件就是，蜀中进贡的布料，我库房里还有不少，都给你都给你！”
封衍动了动稍微有些酸痛的脖颈，感觉湿漉漉的，被这家伙鼻涕眼泪糊的黏呼呼的，“刚刚泡了一会儿药，舒服了一点，你又给我弄的脏兮兮的。”
霍之翊被转移了注意力，绞尽脑汁想着对策，顶着红彤彤的肿眼泡，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转而弹指，以内力燃起屋内烛火，顺势一拱脑袋，悉数蹭到了男人衣裳上。
“你……”
封衍呆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方才这家伙哭到情绪失控的时候就罢了，现下当真是胆大包天，居……居然敢把鼻涕眼泪这些脏东西蹭到他身上？
“你你你……”
“不好意思啊，”霍小爷吸了吸鼻子，道歉道的丝毫没有诚意，“不如咱们一起去汤池泡一泡，顺便让底下人把被褥全换了。”
唔……还能泡美人浴，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