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秋虽未听到远处顾玺玉的低语,但对上小少年那双仿佛已经散去了阴霾的眼睛,也能够猜到少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他不再犹豫,左右手各持一卷条幅,御剑升空,将两卷条幅分别掷给了白凡和杨硕二人。
白凡凝神,现在谢闻秋左面,双手微微一松,火红的条幅就此坠落展开。
他眉目严肃,朗声吟道:
“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
杨硕向前一步,亦展开手中条幅,尚还嘶哑着的嗓子瓮声瓮气道: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谢闻秋站于二人之前,在华美灵剑上负手而立,微微扬起下巴,眸中流光溢彩,威严道:
“剑乃杀人之刃,亦可做护人之器。手中的宝剑究竟是饮血的邪剑,还是济世的灵剑,全靠持剑人的内心来判断。”
“剑随心动,这尘世万千亦然!万事是非曲折不由天定,而是由手中长剑来分辨,是由一颗人心来定夺!”
“剑宗云浮山的毕生所求,正是永不背叛手中伴身的灵剑,正是一句——唯我剑心,自在逍遥!”
万事是对是错,天道说了不算!我的一颗剑心说了才算!
他话音落下,在场剑修的灵剑纷纷震颤着嗡鸣,仿佛是在应和谢闻秋的言语。
就连在太华仙宗的白玉高台上,一位仙府世家子弟的佩剑也隐约有些不安分。
世家子弟微微拧眉,脸色多少有些不太好看,最后不得不伸手注入灵力压制住剑鞘,嗡鸣的佩剑这才勉强结束了共鸣。
“这是……万剑朝宗。”世家子弟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勉强朝着君阳笑道:
“未曾想到,云浮山的这一位年轻掌门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天赋,不过筑基期就能引得灵剑共鸣,不愧是天生剑骨。”
君阳却并不看他,只笑吟吟地抬手鼓起掌来。
在被刚才那一场“万剑朝宗”而震得安静下来的环境里,这道鼓掌声显得分外突兀。
谢闻秋一愣,循着声音望过去:“诶?”
君阳表情谦恭,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温声道:
“‘唯我剑心自在逍遥’。谢掌门的一番话,晚辈感慨颇多,今日多谢教导。”
谢闻秋一秒就萎了刚才的威严气势,眨了眨眼睛,略有些呆滞地迟疑接话:“呃,不用谢?”
他在心里纳闷,寻思着仙道和剑道又不是一条路子,仙道追求缘法,剑道只追求手中剑。你一个仙道修士到底体悟出什么来了啊?!
白凡嘴角一抽,生怕自家不着调的青年掌门暴露出了原本性格,连忙隐晦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谢闻秋立刻回神,挺胸抬头收腹,轻咳一声,强撑着气势道:“时辰不早了,我作为长辈,也不好压下你们一群晚辈的风头,继续举办大典罢。”
君阳唇角笑意明显:“是。”
之前谢闻秋是多么气势磅礴地御剑上天的,现在就是怎么心虚气短地下来的。
双脚一落地,他整个人都有点发软,晕晕乎乎抓着高甫帅的手臂吐槽:
“妈耶我要晕了,做了这么多年社畜,这还是第一次作为领导上台讲话,可紧张死我了!”
高甫帅乐呵呵地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夸赞:“别怂别怂,你刚才特别帅!”
谢闻秋表情惊喜:“真的?”
“可不就是么,”高甫帅说:“一身玄衣的站在彩光底下,那气势至少有三米八,再加上刚才的一段即兴演讲,就……”
谢闻秋追问:“就怎么样?”
高甫帅垮下脸,面无表情:“就更有传销头子那味儿了。”
谢闻秋笑脸一垮,翻了一个大白眼:“我信你个鬼。算了,我找嘴甜会说话的顾小道友去。”
毕竟刚才一众剑修嚎的那几嗓子里面,有些话,是他特地想要让顾玺玉听见的。
一听他提起那个白切黑,高甫帅顿时瞳孔地震,急急忙忙追上去:“等等,我有隐匿,我陪你去!”
他已经看透那个顾玺玉了,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谢羊入虎口!
谢闻秋一边艰难地挤在人缝里向前行进,一边生无可恋地听着高甫帅在他耳边逼逼赖赖:
“诶话说回来,刚才那位君阳,我感觉他人还挺不错,之前带头鼓掌,算是给了你一个台阶下。”
“毕竟你们刚才那一出虽然调动了所有人的情绪,但是热血沸腾的演讲在最后戛然而止。话说完了,一群剑修却还在半空飘着,如果直接灰溜溜地御剑下来,指不定得有多尴尬呢。”
比如场面逐渐安静下来什么的。
谢闻秋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点头:“的确,在现代社会,领导一讲完话,底下的人就会起身鼓掌,也是为了让场面少一点生硬和突兀。”
“君阳这次给我涨了气势,这份人情我记住了。”
高甫帅点点头,开始给他出主意:“这才对嘛!”
“我是觉得,太华仙宗这一辈的弟子中,也就只有一个君阳既有背景又有实力,性格也好相处。你不要每次一往太华仙宗跑,就只是单纯地为了找顾道友嘛。不如和君阳多打打交道。”
想奶活云浮山,君阳不就是个金大腿吗?
谢闻秋:“啊这……”
见谢闻秋陷入了沉思,高甫帅顿时来了精神,打算趁热打铁再多劝几句,想让谢闻秋别和那个白切黑走得太近:
“再说了,修真界可不是咱们老家,咱们老家的娃娃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修真界的道童可是一个赛一个冷血的食人花啊!”
“你日行一善是好事,但也别太照顾那位顾道友了……”
他正逼逼赖赖得不亦乐乎,身旁的谢闻秋突然顿住脚步,咳嗽了一声。
屁颠屁颠追着他的高甫帅也停了下来,疑惑:“怎么了?”
谢闻秋偏过头,掩面小声道:“顾小道友……就在你跟前。”
高甫帅一愣。
下一秒,他就像卡机了一样,一帧一帧地缓缓扭过脖子。
不知何时,高甫帅二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而顾玺玉就站在避光的空旷角落里,明明面上摆着一张无辜和善的笑脸,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正目光阴沉沉地盯着高甫帅。
高甫帅:……
他吞了吞口水,试图蒙混过关:“啊,我……”
这时候谢闻秋回过头来,无情补刀:“啊,你刚才嗓门贼大。”
高甫帅:……
妈妈!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