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没有再问什么。
安雅睡在收拾出来给客人住的房间，她打的地铺。
坏毛病。
不喜欢睡别人家的床，总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算是，心理治疗留下来的后遗症。
不是自己准备的，别人的东西，安雅都用的不踏实。
苏瑾轩不一样，那曾经是她的丈夫。
她和他，是夫妻关系，所以会接受他的一切，她不熟悉的一切。
顾源睡在沙发上，方便随时监护安雅。
这个女人，比表面上看起来要聪明得多。
杀人凶手，和她或许有关系，又或许没有。
他侧着身看着客卧的房门，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安雅在见到那一具女尸的时候，神情和反应，都不像是在作假。
如果真的是在作假，就只能够证明安雅的演技很好，心机也很深沉。
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顾源掏出手机往屏幕上一看。
“尸体上面有人皮面具，也被人动了手脚。是一具死了有半个月时间的死尸了，那个案发现场，是伪造出来的。”
自家的法医，动作还是快的。
再去问安雅，怕是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证据没有留下，最多就是一个毁坏遗体，浪费警务资源的罪名。
第二天早上，十点整。
安雅准时出现在了城南墓园，自己母亲江梦雪的墓地前。
顾源看到墓地面前站着的陌生男人，他和安雅一走近。
那男人就转了过来。
双方一对上眼，都是一愣。
不，或许应该说，是他愣了下，安雅没有。
这是一个被毁了容的老人，当然了，只是看上去是个老人，实际上，他的年纪不过四十出头。
“你来了。”男人开口，声音沙哑难听，就和烧伤了的脸上一样——给人一种嗓子也被烧坏了的感觉。
又像金属摩擦在地上，发出来的刺耳动静。
他看的是安雅，说话的对象，自然也是安雅。
顾源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换了警服，穿的平时的休闲装。
安雅没答话，她捧着手上新鲜洁白的百合花，走到了自己母亲墓前，弯下腰把百合花放到了墓碑前。
“你是谁？”她不说话，不代表身边的顾源不会说话。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安雅就直起了身，转头对着他开了口。
“他是警察。”
男人浑身一震，跟着像是见到了鬼一样，他拔腿就想跑。
跑自然没跑成，顾源追了出去，再带着人回来找安雅，就见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男人。
眉清目秀，黑色连帽衫。
不是刑南。
他手上也捧着一束百合花。
不是送给江梦雪的，是送给安雅的。
“顾警官好啊。”年轻男人转过来，双手上前，朝着顾源笑了笑。
“我是来自首的。”
安雅抱着手上的百合花，也笑。
早就在墓地这里安装了窃听器的专案组这会儿也过来了。
冰凉的银手铐拷在了年轻男人手上。
陈苹果的眉头皱得死紧。
“你是谁？”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是她查不出来资料的。
“他是鬼！他是死了的魔鬼！回来了！都回来报复了！”沙哑难听的男声，之前跑掉的男人再次情绪激动，他没跑，就是紧紧抓着顾源不放手，脸上都是难掩的惊恐。
“问他呀。”年轻男人脸上的笑突然间就消失了。
郝甜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什么发现都没有。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她有一种预感，他们接手的这个案子，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停止调查，转到别的警察手里。
不出例外。
男人的手上也戴了手铐。
他很抗拒，不断挣扎，更企图逃跑，只是这一次，有刑南在，直接就动手把他打晕了过去。
安雅的手上，还是抱着那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她的手上也铐着手铐。
陈苹果要拿花，她没拒绝。
百合花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要丢的时候，给郝甜拦了下来，她已经懒得跟抗议的陈苹果解释，重新把百合花递给了安雅。
上车的时候，前后各两排。
郝甜坐在了安雅身边，刑南开车，副驾驶的位置是陈苹果，王橘子上了专案组的车。
两边车上的对讲机都开着，要是有什么动静，对方都能够听到。
顾源那边是在例行公事，做一些询问。
安雅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故意的。”郝甜说道。
安雅没有否认，连带自己的意图也说了出来。
“十年前，我母亲的案子。你们警方说，是我虚报的假案。那个毁了容的男人是医生，负责我母亲手术的主刀医生。尸体已经没了，烧没了。你们专案组，不是就查这些吗？我想看看，你们和十年前的那些警察，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明明是愤懑不平的内容，从安雅嘴里说出来，很平静。
感受不到愤怒，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波动。
握着百合花的双手手背上一暖，安雅低头，郝甜刚刚握上了她的手。
“我知道，什么地方都会有一些好的，一些坏的。所以，我才让阿杰来找你们。”
安雅抬头。
“我也可以配合你们，不过，你们要帮我抓到安庆山，将他绳之以法。”
二十分钟后。
市警局刑警大队审讯室外监控室。
“你觉得，安雅怎么样？”负责审讯的是王橘子和陈苹果。
顾源和刑南都在监控室。
刑南问的话，顾源还没有回答，监控室外面推门进来了郝甜。
“安雅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她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难得听到郝甜去维护一个潜在的嫌疑人。
刑南看了眼审讯室里分开审的阿杰和赵医生，问道：“那她的心理状态，没有什么问题？”
郝甜摇头。
“没有问题。”
“我现在应该可以送她回去了？”顾源对着刑南问道。
“我们刑警队这边，已经排除了安雅的嫌疑。你们专案组？”
“可以。”刑南没有刁难。
尸体不是安雅找的，也不是她搬运和动过手脚的。
案发现场，尸体，全是阿杰一个人。
她就是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因为为了逼真，阿杰事先并没有告诉她。
那一道脚步声出现，安雅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