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暂时要离开一下，具体的情况秦一会跟你说的。”
李昀清微微一笑，仿佛开玩笑一般地，催促着她，道：“去换衣服，还是要我帮你换？”
“离开？你要去哪里？”杨凝之彻底愣住了，墨色的眼眸动荡着，她完全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警察想请我去跟他们一起喝杯咖啡，我不会有事的，但是，你还是暂时跟秦一待在一起比较安全。”李昀清打开衣柜，把她的行李箱拿了出来。
杨凝之看着那个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箱，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李昀清，心想：他是早就知道今天会有警察要来找他吗？竟然连她的行李都给她收拾好了。
“昀清……”杨凝之蹙起眉来，脸上写满了不安。
“相信我，你说过你相信我的，不是吗？”李昀清勾唇一笑。
他背着光站着，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杨凝之只看清了他半边脸上的表情——轻松惬意，与那种她不能再熟悉的自大。
杨凝之心想：他会没事的吗？他……会没事的吧？肯定会的吧……
她眉头松了松，又马上蹙紧了起来。
她大步走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西服领子，将他拉近她，道：“你知道，我一直都很讨厌你总是这样装逼装神秘，然后又要我相信你。你说我逞强，可是明明你才是那样的人……可恶……”
“我没有逞强，我只做好了准备，然后去面对我不可避免、必须面对的事情。
“而你，就是那个我需要做好万全准备去保护好的人。相对的，为了保护你，我也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
李昀清握住她的手，清淡的琥珀色眼眸像是那夏日里从树荫间洒下的阳光一样，清淡的阳光，却是温暖的。
“所以，相信我，好吗？相信我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李昀清笑了笑，眼眸里是温柔的颜色。
“……下一次不准这样了，把该说的事情都跟我说好吗？你再这样瞒着我，那我就要跟你离婚了！我说真的。”
杨凝之攥着他衣领的手一松，转而握拳锤了他胸口一下，有些恼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这次的事说来有点复杂，所以我才一直没说……”
李昀清抓住她握成了拳头的手，缓缓地将她的紧紧扣着的手指松开了。
他笑着，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所以你回来时，一根头发也不能掉，知道了吗？”杨凝之仰头看他，警告似地道。
“我知道了，老婆。”李昀清微微一笑。
他的眼光略过她的肩，看到刚走到书房门口的秦一，便收回了目光，对她道：“秦一来了，你先跟他走吧。”
李昀清松开了她的手，杨凝之手上一空，觉得李昀清手心的温度在自己手上一下子都散去了，便是有些恍神起来。
她愣了一愣，才在秦一的声音里清醒了过来。
“走吧。”秦一拉过她的行李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李昀清。
李昀清仍然站在窗边的书桌前，看着杨凝之回头看他，他便是一笑，笑容里是满满的自信。
杨凝之看着他的笑容，感觉到了许多安慰，不由得也笑了出来，心一下子轻了很多。
她转过身，跟着秦一离开了酒店，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李昀清。
她心想：李昀清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出事嘛……
到了楼下，秦一将行李放上车，就给杨凝之开了车门，看着她进去了，又环视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这才跟着进去了。
楼上的李昀清拿着手机，发了一条简讯给秦一——
“照顾好她。”
秦一看着手机屏幕上简短的四个字，其中带着莫大的压迫感，如往常时李昀清的每一条命令式的简讯一样，毫无一丝犹豫，也不给对方留下一点余地。
秦一回复了一句，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杨凝之——
她有些恍神，仿佛发着呆一般，眼神却是没有一丝动摇的，如那时候在澳门时她要求他送她去见李昀清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坚定与自信。
酒店顶楼套房里，李昀清瞥见楼下秦一的车离开了，他便拉开了窗帘，拉了椅子坐下来，拿出手机看着，直到屏幕上跳出了林淇的一条短信——
“记者们已经在酒店和警局等着了。”
李昀清看着那条短信，平稳的唇线便是一动，勾起一个充满愉悦的弧度。
他眼眸一抬，落在那扇关上的书房大门上，看着那扇门，仿佛在等待着谁进似的。
过了一会儿，随着门上一声轻微的响动，他微微一个挑眉，从椅子里站起身，缓缓地抬起了手来，一脸平静地看着那扇突然被撞开的门，和那好几个拿着枪冲进门来的意大利警察。
“各位警官有什么事吗？”李昀清举着双手，对他们微微一笑，笑容惑人。
其中一个警察走到李昀清面前，拿出逮捕令与搜查令给他看，拿出手铐就将李昀清双手扣了起来，道：“lee，你涉嫌走私毒品，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昀清无所谓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
等到几个警察将李昀清带出酒店侧门时，一群记者就蜂拥着挤到了他们面前，挡住了警察的路。
“这是怎么回事？谁通知媒体的？”站在最前方的警察一惊，转过头看着后面的几个人质问着。
后面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丝毫不知道情况——
原本他们带着李昀清从侧门出来走小路，就是不希望吸引太多媒体的注意，结果倒好，小巷子里反而有更多媒体。
“快点，再这么下去，人会越来越多的。”
最前方的两个警察马上走上前去，挡住了簇拥上来的记者，强制地开出了一条路来。
“lee，听说你这次是因为走私毒品的关系而被抓的是吗？”
前排一个记者举着话筒，大声地用意大利语对着李昀清喊着。
李昀清的目光落在那个喊话的记者身上，就是微微眯起了眼来，勾唇一笑，笑容暧昧，充满着享受自己这种处境的愉悦笑意。
即使戴着手铐，他依旧高高在上得让人想要俯首称臣，低头亲吻他的手背，称他一声教父。
那个女记者一愣，脸上便是一阵飞红，瞬间连多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
另一边，杨凝之已经跟着秦一到了机场，即将乘私人飞机回到意大利。
在路上时，杨凝之已经从秦一口中得知李昀清被抓的原因，和李昀清策划的整个计划，以及邱菁菁的存在。
“我现在这样，算是逃犯吧？”杨凝之有些愣地问了一句。
她心想：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逃犯，但是……事实上，她确实是杨源与杨泉最终被杀的帮凶。
秦一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其实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林淇已经马上上诉了，再过两天最多，庭审一开，昀清就能够马上被无罪释放了，届时，你也没事了。”
杨凝之点了点头，她想起之前李昀清跟她说过，其实意大利警方根本不会在乎她的那点事。
他们在乎的，是能够从她身上挖出多少能够给李昀清定罪的情报。
……
杨凝之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根本也不知道李昀清什么大事情嘛……
像这次李昀清的计划，从她在台湾时，他就在计划着了，结果她还不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么……可恶。
可是，她却明白李昀清不告诉她的原因——她如果知道太多，原本应该找上李昀清的麻烦，说不定都会找到她身上来……
毕竟，找李昀清麻烦哪有那么容易，找她的麻烦要容易得多了——
她没有李昀清那样的身手，一旦遇到了什么事，根本就无法自保，明显只能任人宰割。
……
上了飞机，等着起飞的时候，秦一递了杯茶给杨凝之，自己拿了一罐啤酒，打开了喝了一口。
“邱菁菁她……喜欢昀清对吧？”杨凝之语气肯定地道，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她捧着杯子，看着茶水上面漂浮着的绿茶茶叶，又抬头看了秦一一眼，问道：“不过，他们之前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秦一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来了，道：“邱菁菁和我是同个孤儿院里出来的，只不过，她被邱家的人带走了，我则到了李家。”
“什么？原来你是……抱歉，我从来没听昀清跟我说过。”杨凝之有点惊讶，也有些尴尬起来。
“并没有什么需要觉得抱歉的。”
秦一似乎对他过去是个孤儿的事感觉十分自在一样，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反而更像是想起什么怀念的事来了似的。
他笑着，道：“原来昀清从来没跟你提起么。”
“对啊，没说过。有时候，我觉得你们三个男的……未免关系也太过好了点，都有点基情的感觉了……”
杨凝之一笑，开玩笑似的道：“我听昀清说过，之前他公主抱过林淇是么？”
秦一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的画面一样，一下子眉头就蹙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对。”
“不过，我看你们三个人也得认识好久了吧……”
“嗯对，我跟着昀清的爸爸回李家时，我才五、六岁左右。
“之后过了有几年，林淇才跟我和昀清认识的，十几岁的时候，也就是上中学时吧，我们三人是同个班的，林淇跟别人打架，结果就被校长叫去喝茶了。”秦一又喝了一口啤酒，平静地说着。
“噗……”杨凝之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林淇原来是会主动去打架的那种人么……好违和……”
“他那种夸张的作风，其实是很容易招惹麻烦的，你难道一直没看出来么？”秦一挑起眉来，摇了摇头。
“你说的，应该是……我觉得他确实是有种被宠坏了的感觉。”杨凝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昀清那时候觉得他挺不错的，聊过几次，他就跟着进了李家了。”
“怎么感觉李昀清……从小到大一直就是一副老大的风格——那种看中了谁，就一直要把人给拉进门的感觉。”
杨凝之想着李昀清那张脸十几岁时的样子，随即就有些难以想象似的，摇了摇头放弃了。
杨凝之转而看向飞机里的电视，上面正播着一则新闻。
她没注意听着那个金发的现场记者在说着什么，却是清楚地看到了后面画面里李昀清的侧脸——
静止着的，如同刀刻一般的侧脸，上面神情是平静无澜的。
秦一看着她眼眸里有些晃动，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电视屏幕上的新闻。
他瞥了一眼，心想：记者还真是挺多的……
连“lee因涉嫌走私毒品被意大利警方逮捕”这样的标题都出来了“——假情报传播的速度看来还真是可观——林淇也算是做得不错了。
“话说，你和林淇是不是都已经很适应这种情况了。”
杨凝之见秦一十分平静放松的模样，而她自己的心脏却跳得快要跑出来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容易想得太多——
明明方才在车里时，秦一都告诉她李昀清被抓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她却还是觉得担心得很。
“啊，因为这是已经计划好了的，到目前为止，计划的每个步骤的进行和计划的发展，都没有出错，所以还不到担心的时候。”
秦一瞥了她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道：“你还是很担心，是吗？”
“我确实担心。”
杨凝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会担心昀清出事，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他，毕竟他和我认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我基本上都不知道……
“但是……反过来想想，我如果真的不担心他，那我也不可能继续和他在一起了。”
“其实你知道或者不知道一个人以前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这个一点都不重要。”
秦一将空了的啤酒易拉罐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垂着眸，平静地接着道：“你只需要记住你和那个人认识了，然后经历了什么，这就足够了。”
杨凝之一怔，反应过来，便是一笑，道：“我明白的。”
她心想：对于李昀清、秦一还有林淇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今天早上一样，她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清醒过来，就突然发现李昀清要被逮捕了——
所以呀，鬼知道明天会发现什么事呢，那么今天一定得过得好好的才对。
万一到了哪天时，她突然遭遇像今天一样措手不及的事，那她一定也要把那一天过得好好的，并且感激在那之前她与李昀清一起走过的所有时光。
杨凝之松了一口气似的，蓦地便笑了出来，完全无负担的，灿烂的笑容。
她看着秦一，笑着道：“……谢谢。”
秦一抬眸看她，只是无奈地一笑，便重又垂下了眼眸。
他唇角一勾，蓄着自嘲着笑意，心想：什么叫做“只需要记住你和那个人一起经历了什么，这就足够了”呀……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在自我安慰而已。
秦一抬头看向坐在窗边的杨凝之，窗外的光亮洒在她的脸上，描摹出她脸上的轮廓——
如那窗外万米高空的空气一般清冷的气质，却每每在她笑着眯起她的眼睛时，便如同那云层上的阳光一样，耀眼刺目，一点阴云都不可见。
他想起前天林淇给他发的那条简讯——
“昀清他应该是知道了……你喜欢嫂子的事。”
结果，李昀清却还是要他照顾好杨凝之——他知道，昀清是信任他，所以才没有跟他摊牌。
秦一了解李昀清的做法——暴力从来不是李昀清的第一个选择。
李昀清的第一个选择，是有尺度地信任——是给对方提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如果自己没看清楚这份多年朋友之间的信任，开始得寸进尺的话，李昀清就会毫不犹豫地摊牌。
届时，自己就会成为那个伤害到李昀清，伤害到自己这个多年的朋友的感情的人。
秦一看着杨凝之，神情淡漠。
心想：纵然他已经挪不开自己的目光了，也已经无法再喜欢上哪个女人了,他也是固然不会对她出手的。
她是李昀清的女人一天，他就一天不会对她出手——这是李昀清给了他这份信任后，他需要还给李昀清的一个正确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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