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枪战就是野狼和别人动的手,所以抵在自己额头的枪口很烫。
安雅忍了下来,没有退开。
“你在跟谁打?”她小声问道。
是苏瑾轩,还是自己打电话报警叫来的W国警察?
“仇家。”简简单单的俩个字,破灭了安雅心里的美好幻想。
可能是安雅的哑然取悦了自己,野狼收回了抵在安雅额头上的手枪。
“你很倒霉。”
安雅不否认,野狼说的是事实。
算下来,这是她今年被人绑架的第二次了。
被人绑架,再跳车到山林里面,爬上树,又遇到了蛇和野狼。
“那条蛇是树上的。”安雅不确定自己在的树上会不会有另外一条。
蛇是独居动物,但是有时候又不太一样。
“现在不能下去。”野狼否决了安雅的潜台词。
他说的是仇家,就是雇佣兵这个圈子里的人。
行动和侦查能力都不是那些保镖可以比的。
他遇到的不是一个,是一群。
像是有人特地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放了出去,让他们跟在深山里围猎一样追捕自己。
野狼在心里叹了口气。
安雅现在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不能带她走,那样只会让他暴露得更快。
当然,这也不排除他看得顺眼安雅。
自己不会管拖累自己的对象,那么落到自己仇家手里的安雅,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这是你丈夫的杰作,你活着被他找到的话,记得告诉他,我对你还算不错,让他别再盯着我了。”野狼说完,安雅手里就被他塞进了另外一支枪。
“省着点花,待在这里,等别人来接你吧。”
野狼上树下树都要比自己敏捷灵活得多。
他悄无声息离开了安雅所在的大树,然后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安雅能够辨认的漆黑夜色里。
树上没有别的蛇了。
安雅听到的枪声,是从别的地方响起的。
密集的枪声从她的附近转移到了更远的地方,远离了她。
这应该是就是野狼最后的示好了。
他是个很精于算计的雇佣兵,不知道运气会不会比自己好一点。
安雅缩在大树的树干上等到了天亮。
她仍然不敢下树,却也紧绷着时刻注意着树上和树下的情况。
一个晚上过去,身心足够变得疲惫。
又等了几个小时,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安雅用手机给W国警方打了电话。
“我现在遇到了危险,我的位置在东南郊外一座农庄附近的山林里。我......”
安雅和之前一样,在向W国国都的警方解释自己的处境,以此来寻求帮助。
她说到后面,手机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男声。
“安雅。”
被叫了名字的她愣住,张了张嘴,所有的情绪都噎在喉咙里面。
一时之间,安雅竟然说不出来什么话。
似乎知道她的情况,通话另一头的苏瑾轩安抚。
“手机开着,不要关机,我很快会找到你。”
就是这么一句话,安雅喉咙里的情绪一下子松缓下来了。
她开口,哑了声音。
“我知道。”
因为是警方资源,这一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安抚好安雅以后,苏瑾轩就挂断了电话。
等待是很令人难熬的一件事情。
不光是被等待的那一方,还是等待的那一方。
时间对于这其中的两个人来说,都是被无限放大的存在。
安雅的病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的理智告诉她,苏瑾轩会找到她。
可是她等待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自己心里的预计。
诱发的病因就是这么简单。
安雅害怕再一次被人抛下。
情感上的怀疑,怀疑别人,也怀疑自己。
反复和理智拉扯着,逐渐就会让人陷入绝望。
不是在当天,第二天到了深夜,她也没有听到或者看到有人接近自己的迹象。
第三天也一样。
一个人不吃不喝,三天是保持清醒的极限。
生命衰竭的最终点是第五天。
安雅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她没有力气也没有机会再从树上离开。
陷入昏迷的安雅做了冗长的梦。
自己母亲江梦雪还在的时候,母亲离开的时候,再来是漫长的治疗以及遇到苏瑾轩。
兜兜转转,梦到的全是自己的人生。
到了尽头,梦的尽头是白茫茫一片。
安雅隐隐听到有什么在叫自己。
这样的念头一生出来,那个声音就变得更清晰了。
她的梦尽头,那一片白茫茫里有谁在问。
“安雅,你想活着吗?”
活着吗?
听清楚了,安雅脑海里闪过苏瑾轩的脸。
想活着吗?
安雅想回答,嘴里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惊惶难安,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尝试着,一遍又一遍,安雅终于从自己嘴里发出了残缺不全的声音。
“......想......着......”
“苏......瑾轩......”
终于叫出口自己想要叫的人名字,安雅没多久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梦境里面没有梦到什么人在抱自己。
不是在做梦?
安雅愣了一下。
她努力想要清醒过来,眼皮却沉重得厉害,连抬起来都做不到。
“别哭。”温柔低沉的男声。
和抱着自己的怀抱一样温暖。
“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安雅感觉自己被人抱着走动,实际上,她也的的确确被人抱着离开了树林。
抱着她的是苏瑾轩。
东南郊外的山林说大不大,说小范围也不小。
能够搜索到的安雅手机定位范围有一整片山林。
分头行动,才会耽搁了整整三天。
夜间不能行动,以免出现迷路的状况,让搜寻队发生危险。
警方的搜索是一股力量,另一股力量,就是苏瑾轩和陆明他们。
没有人知道苏家不受宠的私生子在国外那几年是雇佣兵。
他的身手很好,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用多说。
夜行军,不是冒进,一共五十个人,分成了五支小队。
安雅是苏瑾轩在的这一队找到的,其他四支小队收到消息联络也撤了回来和他们联络。
山林里面发生过枪战,这些事情引起了W国警方的注意,他们是想要从苏瑾轩这边下手查出点什么来的。
不过什么证据都没有,也盘问不出什么。
苏瑾轩才是受害者的一方,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受害者的家属。
他没有任何动机去伤害安雅。
安雅找到了,就应该尽快把她送到医院里面去接受治疗。
“我的当事人在安雅女士身体状况恢复正常之前,不会和你们警方进行任何接触。他们不是绑匪,也不是嫌疑犯。”
加拉特找了个口才和地位都很不错的律师。
他在负责替苏瑾轩和安雅挡开那些不合时宜的警察。
罗伊成了安雅的主治医师之一,安雅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脱水和太过虚弱。
输几天液,再吃点东西好好将养一下就能够恢复过来。
她需要被诊断的,是自己的心理状况。
另外一名主治医师就是加拉特。
时隔多年,这一对师徒又在一起联手。
“我希望这一次不会出任何问题。”加拉特站在单人病房门外,他和罗伊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
罗伊和他说过,安雅体内有对于心理催眠以及相关治疗的抗体。
没有复发,还是不要再让罗伊靠近安雅去使用偏激手段的治疗彻底阻隔安雅的病情复发。
一切顺其自然。
“你做不了主。”罗伊知道加拉特的意思,彼此之间相处了又何止几年。
一方想要做什么,另一方光是看一眼都能够清楚过来。
一切的决定权,在安雅手上。
病床上的安雅,再醒过来,是三天以后了。
像是睡了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
安雅低着头看向自己床边趴着的苏瑾轩。
睡过去了,眼睛下面的乌青也还是很重。
有不少时间没有好好来得及休息了吧?
她没有起身,自己要有什么动静,会吵到不小心睡着的苏瑾轩。
身边的一切都很真实,不是在做梦,她身上在发虚,使不上力气,胃里在作痛。
是整整三天都没有吃东西引起的后遗症。
不是很痛,隐隐的,恰好能够让她把梦境和现实区分开来。
有人从病房外面进来了,轻手轻脚。
安雅对着靠近自己想要叫醒苏瑾轩的加拉特摇了摇头。
“你还要做心理治疗吗?”
随后进来的罗伊打破了病房里的静谧氛围,苏瑾轩醒了。
他和安雅的眼睛对上,里面的清明,昭示着他听到了罗伊的话。
“不用了,谢谢。”
安雅坐起身,苏瑾轩接过加拉特从旁边椅子上拿来的枕头,然后垫到了安雅腰后。
罗伊在床尾把病床摇起来到安雅可以适应的高度。
加拉特出去打了个电话叫外卖,也叫了医生过来。
一番循例检查。
“她没事了,随时都可以出院,也可以在医院里面在调养几天。”
“谢谢。”苏瑾轩道谢。
他送的医生出病房,再负责到楼下去取外卖。
安雅之前拒绝了罗伊,他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彻底杜绝掉复发病情的机会。
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加拉特打了电话过来,苏瑾轩才带着新买的一份外卖回了病房。
罗伊和加拉特都不在病房。
苏瑾轩关上门,走到病床边上,把外卖袋子放到床边柜子上,然后一一取了出来。
“我的病好了。”安雅说道。
苏瑾轩顿住手上的动作,他看向她。
“有些道理,自己知道,但是做起来很难。不会彻底杜绝掉病发的,但是我会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再去逃避。因为你,我想要去面对它们。”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听起来实在是虚无缥缈又矫情可怜。
安雅以前是这么觉得的,可是现在,她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你愿意,和我一起相互照顾,生活下去吗?”
阳光照进的病房里,苏瑾轩俯下身,握住了安雅朝自己伸出来的手,然后把人带着拥进了怀里。
“我愿意。”
安雅趴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笑,双手回抱住苏瑾轩。
以后或许会遇到更多的麻烦,她很清楚,爱情和生活,从来都是有来有往。
她不会让苏瑾轩一个人付出,他们的未来,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