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之和李昀清到海边沙滩上散步，一直等到正午的太阳升到了头顶，杨凝之才躲到了一处海边餐厅里。
“嗯？是琳琅的电话。”杨凝之吃了一口沙拉，便拿起了一直震动着的手机，按开了通话键。
“琳琅？”
李昀清看着她喊了一声琳琅的名字，然后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杨凝之突然就静了下去了，脸色也有些白了起来。
良久的沉默之后，杨凝之垂下了眼眸，抿了抿唇，这才缓缓地对电话那边的宋琳琅道：“嗯，没事的……你先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
“这个……让我想想好吗？至少等到……谢谢……”
“好，那先这样……”
杨凝之挂了电话，就是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心情差了许多的模样。
“怎么了？”李昀清看着她，问了一句。
杨凝之抬眸看他，有些犹豫地道：“林子珩……他……走了。昨晚的事。”
李昀清没有回答她，神情平静地看着她，放在餐桌上手穿过餐盘，然后便握住了她的手。
杨凝之感觉到覆盖上手背的问题，心里的沉重感似乎少了一点。
“昀清，我想……”杨凝之看着他，神情带着请求，道：“我想我至少得去他的葬礼看他一下……可以吗？”
“……”李昀清微微蹙起眉来，道：“我担心他的家人对你可能会……”
杨凝之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知道的……如果他们知道了子珩放弃了治疗回国是想要见我的，那我似乎……就成了那个把他最后一线活下去的希望给毁掉的坏人了。”
“我陪你去。”李昀清握着她的手便是一紧，充斥着霸道的意味。
“……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不太好？”杨凝之抿了抿唇。
她心想：自己去看林子珩，是因为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她和林子珩之间，深仇大恨是没有的，曾经还是很好的朋友来着。
但是……林子珩毕竟是杀了李昀清父亲的最终凶手……
她有些担忧地道：“我去看子珩，其实是应该的，但是……对于你来说，他对李家做了很严重的坏事不是吗？”
“林家欠了我很多，所以我去的话，能中和一下他们对你的恨意。”
李昀清平静道：“我并不是去看林子珩的，我是去保护你的。如果谁敢瞪你一眼，说你一句坏话，那我就……”
“你就怎样？”杨凝之因他带着几分幼稚的话语，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一下就从方才的沉重感中走了出来，有些好笑地看着李昀清，打断了他的话。
“我就找人把他们的眼睛和嘴巴给……”李昀清淡琥珀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道寒光，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杨凝之瞪大了眼睛，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道：“你是白痴吗？！”
李昀清抬手抓住她按在他唇上的手，拉了下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道：“我还没说完，我是说我要找人把他们的眼睛蒙起来，把嘴巴给塞住了，你以为我想要怎样？”
“……哦……我以为……”杨凝之愣了愣，马上就抽回了手，有些尴尬起来。
她心想：刚刚李昀清没把话说完时，她脑子里闪过了几个血腥的场景……看来是她误会了。
“你刚不会以为我要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然后割掉他们的舌头吧？”
李昀清眯起眼来，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想法。
“……哦。”杨凝之脸红了一些，马上又舀了一大汤勺沙拉，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吧唧吧唧地嚼着。
李昀清知道他猜中了，不由得便笑了出来。
他好笑地道：“我这个位置，要是让你来坐，谁要是得罪了你，你是不是得屠城？”
“……怎么可能……我只是电影和小说看多了而已。”
杨凝之瞪了他一眼，道：“天知道婚礼那天会不会有警察冲进会场，把你或者哪个谁抓走呀……我会担心的嘛。”
“进来抓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李昀清平静十分，自信得很，他又道：“会有很多媒体想偷偷混进来倒是有可能，意大利警察……估计也会有。”
“……果然。唉。”
杨凝之摇了摇头，道：“虽然说我也不是特别担心啦，但是，一想起会有很多这些人混进来，就觉得果然还是有点心累。”
“原本秦一出席这件事本身，就会吸引媒体的注意了，我能够做的，也就是控制媒体们不要乱拍照，乱发报道而已。
“当地警方出现，也是常事了，但是他们也只是过来观察一下，并不会采取什么行动的。
“李家的主场，他们要动手，还是要考虑下的。”李昀清一脸的无所谓，见怪不怪了似的。
“好吧。”杨凝之无所谓地一个耸肩。
她喝了一口饮料，对李昀清眯眼笑道：“总之，教父，到时候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实力’我不是一直都在给你看么？昨晚你也见识过了不是吗？”李昀清勾唇一笑。
“嗯嗯够了哦……”杨凝之心知他脑子里又是灌满春宫了，便是敷衍着给了他一个语气词，白了他一眼，鼓着嘴继续吃盘里的沙拉。
……
三天后，下午四点半时，杨凝之做好了发型，穿上那套有着长长的裙摆的婚纱，艰难地在几个人的帮忙下给塞进了车里。
加长的黑色劳斯莱斯后面跟着两辆黑色的法拉利，朝着婚礼会场驶去。
在城市另一头，李昀清穿着那身烟灰色的礼服，坐进一辆同款劳斯莱斯，后面同样跟着两辆法拉利。
刚坐进车里，李昀清就马上催促着司机开车。
他此时的心情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了，脸色却还是有些冷——
因为遵循着所谓婚礼前一天不能与新娘见面的说法，李昀清昨天就被林淇和宋琳琅联手轰走了。
他心想：明明都临近结婚了，为什么他不能见杨凝之啊？
但是，林淇用一句话轻易地镇住了他——“提前见到新娘，会倒霉的，你们的婚姻怎么可能走得长啊？”
结果李昀清就默默地忍了一晚上，终于到了早上，他阴沉的面瘫脸依旧没有恢复过来。
所幸司机被他吓到了，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婚礼会场。
另一边，杨凝之则比李昀清晚了十几分钟到达，在化妆间里准备了一会儿，才听着策划人的通知，出了门在会场边上等待着。
这时候，婚礼会场内已经坐满了人，牧师已经站在了台上等着婚礼的开始。
在牧师右边站着的，则是李昀清，还有穿着同款的黑色西服与黑色衬衫的秦一和林淇。
现场熙熙攘攘的人群，许多女性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右方站位上的三个男人身上，包括还站在会场旁边等待着的宋琳琅。
“哇……卧槽……云琛的总裁真的帅爆了！哇……那个混血伴郎又是谁？！”
“嘘……”杨凝之马上按住她的肩，笑道：“你再大声点，全场的人都要听到了。”
“你也太有福气了……你快过来看呀，你老公站在那里，简直就是……啧啧啧……”
宋琳琅探着头，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一边还拉着站在她后面的杨凝之，不停要求她去瞄一眼。
“我知道他很帅，所以不准你再看我老公了，快给我回来。”杨凝之开玩笑似地道。
然后就强制把还在流连着的宋琳琅拉了回去，道：“想看的话，等下餐会上再去看！”
“好啦好啦……等下给我介绍下哈。”
宋琳琅点了点头，对杨凝之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的神情，暗示着她。
……
熙攘的会场内，在悠扬的音乐响起之时，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清纯的四重奏。
穿着淡粉色裙子的两个伴娘捧着两束花走过长长的红毯，所有人的眼光顺着那洒满了花瓣的红色道路往后看去，眼光都聚焦在了后面一身雪白的杨凝之身上。
她一头微卷而长的黑发往头顶梳起，梳成一个往上的发髻，简约低调。
她脸上是清淡的妆容，保存着她这个年纪里应有的柔美芳华，轻轻地在唇上弯起一个笑容时，墨色的瞳孔闪烁着亮光。
她手里拿着一束粉色的郁金香，长长的白色裙摆顺着她的脚步，划过那条红毯。
李昀清站在原地看着她，有种想要走上前去一把抱起她的冲动，却是完全愣住了，仿佛挪不开目光似的，只觉得今日的她穿着和那天同样的婚纱，却有了些不一样的模样。
他心想：似乎更……性感了。
旁边的秦一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马上被林淇一个拍肩给拍醒了过来。
“你……”林淇压低了声音对秦一吐了一个字。
秦一有些恍神地一怔，差点收不回眼光来，他微微蹙起眉来，这才撇开了目光。
杨凝之看着站在右方的李昀清，对他便是一笑，她看着他，心想：确实如琳琅所说，今天好像比之前帅得多了。
待到她走到她的位置上，李昀清也转过了身来，面对着她。
“你们有准备各自的誓词吗？”牧师看着他们道。
“我先说吧。”杨凝之先抢了话，然后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李昀清，道：“让我先说吧。”
李昀清一愣，随即便是一笑，道：“说吧，我听下你前几晚偷偷摸摸在厕所里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的话一出，杨凝之脸一下子就红了，现场的人也都笑了出来，气氛愉快得很。
“你真是……”杨凝之压低了声音，咬了咬唇，这才从琳琅手里接过了一张纸。
她打开了纸页看着，又看向李昀清，认真起来，道：“我很不浪漫，所以我才准备了好几天，可是怎么写都写不出很好听的话来。”
杨凝之语气一顿，放下了手里的那张纸，看着李昀清，笑着道：“昀清，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婚姻这件事本身了，因为我们在一起经历的事情，比平淡的婚姻比起来，要刺激太多了。
“我很幸运，在那个时候，能够有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在我失去一切后，又重新给了我一切。
“虽然你一直装神秘，让我好恼火，但是当我不再恼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已经爱上你了。
“到今天，我已经找不出任何一句话去说明我想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心情了，我只能说，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爱你，所以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杨凝之讲完了，便咬住了唇，有些尴尬似的，看着李昀清，道：“写得很烂对不对？”
李昀清听着她说完了，便是一笑，道：“先听我的吧。”
“……嗯。”杨凝之笑着，点了点头。
李昀清看着她的眼眸里溢满了温柔，他笑着道：“凝之，以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或者爱过谁。当然，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够在差点被杀了的情况下，还活蹦乱跳的。”
杨凝之笑得眯起了眼来，却是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李昀清时的情景——
那时候被扔进他的车里，她头上一个大大的伤口，结果却用头去撞李昀清。
结果弄脏了他的衣服，也让自己痛得死去活来的。她这么想着一下子竟有些要哭出来的感觉。
“你知道，那时候那件西服，是刚刚让人做好没多久的，结果你一头撞上来，就给毁了。”
李昀清依旧笑着，仿佛开着玩笑似的道：“不过，我现在想想，毁了一套新西服，让我换个老婆回来，也不错。”
他说着，现场便又是一阵哄笑。杨凝之也笑得几乎要弯下腰去了。
李昀清收起那个玩笑似的笑容，转而认真了起来，缓慢而坚定地道：“我想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契机吧，一个让我爱上你的契机，我爱你很多很多——
“今天，我对你，已经比第一次我说我爱你时，要爱得更多了。
“如果爱这种东西可以被精准地衡量出来的话，就好了——我经常这样想。所以我尽我所有努力，想要去衡量给你看，让你知道我爱你……”李昀清的话说得缓慢，却带着些许紧张。
杨凝之仿佛看清了他紧张的那一面，不由得便笑了出来，温柔似水地，绽开了一个笑颜。
“我知道的。”
杨凝之笑着，缓缓地对他道：“我一直都知道。从你第一次对我说你爱我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的。之后你的所有浪漫，只是让我更加坚定了我一开始的想法而已。”
“凝之……”李昀清唇线一勾，淡色的眼眸里瞬间荡开了两个浅浅的涟漪，水纹散去之时，他便恢复了往常那副自信的模样。
自信得自大，却让他的俊美显得愈发勾心动魄。
“就算没办法衡量也好，我会继续这样跟你说这三个字——我爱你。
“然后，我会尽我所有去证明这句话——我爱你。”
李昀清平静地看着她，在落下最后一个话音时，勾起了唇来，笑容太过妖孽。
杨凝之也同样勾起了唇来，笑容如同李昀清那般妖孽，漂亮得让人心惊。
这是两段有些莫名其妙的誓词，在场的人，大多是懂得中文的李昀清一方的亲信，以及杨凝之的朋友。
但是，知道他们话语间所说的那些过去发生的事，却只有秦一、林淇和宋琳琅知道。
剩下的人，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却依旧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那两份誓词里所攥写出的，对彼此的爱。
“你愿意娶她吗？”
“我愿意。”
“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愿意。”
都是同样的没有一丝犹豫的三个字，都是一般相似的笑容，仿佛此时，世界上仅有他们二人一般。
李昀清从秦一手里接过戒指，杨凝之从宋琳琅手里接过了戒指，他们便互相低头给对方戴上了戒指。
李昀清握着杨凝之的手，抬眸看向她，就将她一把拉进了他怀里，低头笑着，便吻上了她殷红润泽的唇瓣。
会场内，随着他们最后的一个亲吻，爆发出了高涨的掌声。
而会场之外，李家的人在会场外围巡视着，将那些企图拍照的媒体通通赶走了。
在一边的小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里面坐着的一个女人，她身材娇小，有一头笔直不长的黑发，挑起的细长眼眸和小小的樱桃嘴，带着浓厚的东方气质。
她细细的小腿下，脚腕上带着一个电子监控器——
只要她走出一定的范围或者摘下这个监控器，监控器就会向当地警局发出通知。
在半个小时之内，她就会被重新抓捕回去，再次被迫戴上这个电子监控器。
邱菁菁的眼光穿过黑色的玻璃纸，穿过那结婚会场外的大门，落在里头那栋罗马式建筑上。
她在一个小时前，就到了这里，亲眼看着李昀清和杨凝之走进了这里，两人脸上的神情都带着愉快与轻松。
而她此时的脸色，却差得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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