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5、江山更迭1
冬日里第一场雪来的分外突兀。
寂寂深夜里，有火光冲破天际，划开黑幕，鹅毛般的大雪落下来，刀戟声起，铮铮入耳。
血色染红了宫城门前的一整条街，从青石板上淌过，浸透于每一条缝隙，泅入泥土。
掺了落雪，猩红而冷冽。
霍之翊一直醒着，但就在枕边那人将将要醒的时候，他忽而抬手，点了那人的睡穴。
男人重新安睡过去。
外头喊声震天，重重甲胄与兵戈相撞，即便在深宅之中，也很难不被吵醒。
霍之翊翻身而起，满眼清明，哪有一丁点睡意。
他望着昏睡中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亲了亲这人额角，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要是心肠够硬，势必要你亲自去做个了结的，谁让你们两个关系那么亲密，而且……谁又知道你会不会真的心软？”
上一次的命运轨迹被重生而来的霍之翊悉数改写推翻，可仇恨没有，人心也不曾。
霍之翊永远都不会忘记霍氏一族惨遭灭门的光景，每每看到昭帝，他都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这是上天给自己的又一次机会，绝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昭帝必须死，否则霍之翊永远不能心安，霍氏一族也永远生活在危险当中。
这个江山……需要一个新的帝王。
霍之翊换了劲装，小心翼翼的掩好房门，取了长刀，掠上这京都里的最高处。
浮烟楼。
他记得上一世宫变之际，自己就坐在这个地方喝酒，时间恍惚着重合，与记忆里某一点的重逢到一处，命运轨迹轮回反转，终究走到同一个点上。
不同的只是……时间提前了几年。
霍之翊长身而立，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手持长刀，一身凛冽。
放眼望过去，这情形与上一世全然相同。
火光熊熊而起，顺着皇城的两道门而入，一路直扑帝宫，血色染红天际，霍之翊冷冷勾起嘴角，仰头长啸。
烟火在黑夜里绽开奇异的色彩，不多时，各路暗人便闻讯而来。
“头儿。”
“头儿！”
“头儿！”
霍之翊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眼底终究显出几分温和的神采，“见到什么信号了吗？”
众人齐齐急奔而来，因为身份各异，穿着也大不相同，他们见到霍之翊，皆十分兴奋，“见到了，宫里头的信号早就发出来了，我们大家伙都收拾好了，等着您的吩咐！”
“是啊是啊！都等着您的吩咐呢！”
霍之翊勾了勾唇角，脸上浮出奇异的笑，视线在众人面上一徘徊，一字一顿，慢慢开口。
“有……去了的人吗？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我对你们的召令晚了这么久，谁去宫里头了吗？”
宫城危难，早已经发出信号下了召令，暗人们自然首当其冲，可是……等霍之翊清点完人数之后，发现竟然无一人私自离开。
总算没白费他曾经的心血。
这些人大多是亡命之徒培养起来
的，亦或是死里逃生的人，给他们一条命，让他们能够活下来，但是余生……都要给朝廷卖命，替朝廷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霍之翊呈给昭帝的时候，老皇帝压根没怎么思索，就同意了。
这几年下来，这些人终于成了霍之翊最大的一张底牌。
“去吧！”霍之翊沉沉笑起来，“去帮助新帝平了现在的一切，等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这人间啊——又是新的人间。”
俗话说的好，不破不立，倘若不将这江山彻底毁尽，将城里里所有脏污悉数烧掉，那么……又怎么能迎来新的天地呢？
霍之翊扬刀指了指帝宫的方向，声音沉郁，“去吧！新帝在等着你们，我也……随后就到。”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霍小爷的意思，心中热血顿时沸腾起来，皆奔涌而去，冲向皇城。
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用眼睛看着，看着这江山是一步步如何走向衰颓的，看着天光如何变暗，乌云如何蔽日，世道如何昏沉。
这一天……他们也期盼已久了。
纷杂的雪花落下来，霍之翊立在浮烟楼顶，时候一久，肩头发上，便覆了落雪。
等众人纷纷离去，他才转身，望向身后的黑暗。
“你跟来做什么？这京都事情又多又杂，还不如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养你的药人。”
霍明渊的身影浮出来，仿佛闲庭信步一般，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你那位老朋友若是没有我，可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我没破坏族规，可不跟你一样从前就爱偷偷溜出来乱跑。”
他倒是十分淡定，走到霍之翊身边，目光饶有兴趣地望向四周，“我本以为这京都繁华，外面的世界总比咱们族里头要宽敞多样，至少不必像生活在族里那样单调乏味，没想到如今亲眼所见，果真是跌宕起伏，每天都有新的惊喜。”
有幸参与到江山动荡，帝位更迭的这一夜里，霍明渊觉得委实新奇，至少要比他在组里摆弄饲养药人有趣的多。
“你……”
霍之翊被他气到无言，“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不是家族里那种与世无争的地方，霍明渊，这不是过家家，这是在杀人，在流血，在战斗！你往常里喜欢凑热闹就算了，这种时候还是离得远点比较好，免得引火烧身。”
闻言，霍明渊挑了一下眉，颇有些诧异：“你真当我是小孩子吗？还看不明白这是在杀人？你是觉得我没见过死人吗？”
霍之翊语塞，“当然不是，你手底下那一堆要人哪个算是活的，我只是在好心提醒你，现在的京都非常危险，你最好听我的话，乖乖的躲在夙王府里，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再出来。”
霍明渊定定望着他，眸中神色一点点加深，“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的皇帝忌惮霍氏已久，要不然也不可能拿出那么久的密令，逼霍家出人，为朝廷卖命，这摆明了是让霍家出一个态度，一个……绝对不会臣服于其他人的态度。”
所以，身为嫡脉的霍之翊，就是他们的态度，他但凡存在于老皇帝身边，就是向世人证明着，霍氏一族的立场。
只是……这几年过去，令所有人都没想到
的是，任人宰割的那枚棋子，开始步步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