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3、疯癫
日子过得如流水般，很快就入了秋，天气一点点凉起来，萨图尔城更甚，每每晨起之际，外头已结了霜。
在京都最后一片叶子落尽的时候，北地的事情终于平息下来，霍之翊出面，承了昭帝的旨意，亲自与北狄人谈判。
老北狄王身死，王族里边没有能到担当大任之人，只能推出来一个性子懦弱无能的小王子承了王位，加之此次北狄受了重创，再无与我朝抗争的可能，因此不得不与我朝议和。
在这次的谈判中，霍之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说他不知道拿捏住了新一任北狄王什么把柄，硬是让性格软弱的新北狄王直起了腰杆，与王族中老一派臣子对抗，率全族后退三百里，往北去，并立誓有生之年，决不侵入我朝任何一座边城。
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喘了口气。
我朝如此内忧外患之下，若边境再出什么问题，那这江山——当岌岌可危矣。
北狄人的事情解决之后，霍之翊便带着封衍，启程回京。
男人已经沉睡两个多月了，从受伤那日后，自始至终都没有醒过，整个人渐渐消瘦下去，容颜却依旧苍翠如雪，皎皎似月，只可惜那双好看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霍之翊也一改从前蹦蹦跳跳的欢脱模样，日渐沉默下去，每日里只守着封衍，寸步不离，卧榻之上，照料的事情决不假于他人之手。
“他右肩伤势过重，筋脉有损，日后怕是再也提不了剑，就算日常生活……恐也会受影响。”
人是活下来了，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后遗症。
封衍强行服药运功，本就有损心脉，即使凤倾提前以药物为其护住，也没有太大改善，如今重伤昏迷，还能吊着一口气，已然是幸运了。
“不要紧，”霍之翊目不转间的盯着软榻上男人，“只要他能活着，能醒过来，废一只手臂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主子会醒过来的，”紫玉咬了咬唇，“等回了京都，一定会有办法的。”
凤倾皱眉，瞧着他们两个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叹气，“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兴许不会再醒过来了呢？”
霍之翊闻言，猛的偏头，目光如刀，极尽锐利，“你闭嘴！自己没本事救人，就别在这叽叽歪歪！这天底下总有能让他醒过来的人！”
凤倾抚额，心知这家伙已经魔怔了，听不进去劝，“你最好还是冷静点，如今京都局势未定，我们这个时候回去，恐怕会被卷入另一个漩涡里，步步危急……”
“那不然呢？在这等死吗？”霍之翊嗤笑一声，打断他，“萨图尔越来越冷了，根本不适合阿衍休养，如今这个情况，回京都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是皇权更迭而已，如果避不开，那就迎上去！”
他相信时至今日，十一皇子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作为未来的帝王，也是阿衍选中的人，自然不会一直庸碌下去。
“你当真是疯了！”
凤倾被堵的半晌无言，气得一甩衣袖，不再开口。
这些人都疯了，简直没了理智，京都那边如今局势很乱，昭帝病重，时
而清醒，时而昏迷，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无人决断，朝臣们见情势不好，都跪在宫外头，求昭帝立太子。
自从前太子被废，昭帝仿佛失了希望一样，再不提立太子一事，整日里浑浑噩噩，对子嗣们也不大关注。
珍妃不久前生了个女儿，倒是躲过了宫里头的尔虞我诈，让众人都长长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是请求立太子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落在昭帝案前。
昭帝这一病，倒是比从前正经许多，精神好的时候也能靠看些奏折，只不过最近瞧着那些言官要立太子的折子，又发了不少脾气。
霍之翊在回京都的路上，并没有真的对京都形势毫不知情，探子派出去几回，消息也是一趟一趟的送回来，飞鸽传书同样不断，霍之翊空闲的时候，就坐在马车里给封衍念。
话倒是比之前多了不少。
“听说你挑的储君还挺有能力的，独当一面，处理了不少事情。”
“就是那个二皇子最近不太消停，瞧着好像要做点什么，难不成也要学着废太子逼宫？”
“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是希望十一皇子先发制人，把那个皇位抢下来，免得再多生事端。”
男人最近瞧着气色好些，昨个儿眼睫颤了两下，恰好被霍之翊捕捉到，这家伙一整天就跟疯了一样，接连不断的跟他说话，整个马车里都弥漫着霍之翊絮絮叨叨的声音。
凤倾被吵得不行，刚说了一句“你说的再多他也不会醒过来的”，就被紫玉扯了一下衣袖。
紫玉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让霍大人能有个发泄的法子，也是好的，从议和过后，他就没在说过这么多话了。”
霍之翊的变化是众人所见的，他从前是那么快乐一个人，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平日里连走路脚下都带着风，一身朝气，生机勃勃。
可从封衍出事之后，他便沉默下来，每日里神色恹恹，除了服侍封衍日常起居的时候能认真些，其余时间里皆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但有一点他却十分笃定，封衍一定会活下来，也一定会醒过来，所以他肯耐心等着，也肯去代替那个人，做护佑天下苍生的事情。
这样一来，等那个人醒过来，就能少劳神一些了。
霍之翊说着说着，就有些出神，思绪飞回上一世里，十一皇子逼宫取旨、登基为帝的光景。
昭帝薨逝，末了是如何感想，倒是不得而知了，那个年轻时创下丰功伟绩，却在晚年时把江山一点点毁灭的帝王，被后人如何书写评判，亦是无从得知。
霍之翊眨眨眼，灵光一闪，脑子里忽而划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若按着上一世的轨迹走下去，好像也不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