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6、求你上战场
霍之翊进宫的时候，远远便看到十一皇子守在外头，宫女太监都被打发出来，立在廊下。
“怎么了？里面谁在？”
这倒是奇了，虽然消息泄露出去了些许，但大清早的，应该不会有人来讨这个没趣，更何况老皇帝已经醒了，又不是还在昏睡，生死未卜。
“是老师在。”
少年皇子抿了抿唇，没了一贯跟霍之翊插诨打科的心思，望着内殿光景，有些忧心，“比你早两盏茶的时候到的。”
“这……”霍小爷一听，简直瞪眼了。
见鬼了！他就是吃了个面的功夫，结果慢了这么一大步，那个人分明是在诓他。
临出府前，他可是亲自伺候着人上了床榻，眼睁睁瞧着那人气息匀了，睡了过去，才放心出门的，结果到了这宫里头，居然发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怎么了？”少年皇子见状，有点诧异，“你怎么是这幅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霍之翊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嘴巴里还回荡着方才的美味，撇了撇嘴，有些忿忿不平：“阿衍一夜未眠，我也陪了他一夜，天将将亮的时候，他说要睡一会儿，我就服侍他睡下了，结果就这功夫，他居然进了宫里头，真是欺人太甚！”
十一皇子听完来龙去脉，当即笑起来，“有什么欺人太甚的！老师的意思非常明显了，就是不愿意让你在他眼前晃悠呗！”
霍小爷气的瞪眼，“你你你……”
虽然知道是这么个原因，可他自然是不能承认了，依旧梗着脖子嘴硬道：“阿衍才不是这么想的呢！他……他一定是先睡下了，醒了之后才过来的，不可能去特意丢下我的。”
十一皇子“切”了一声，一针见血的开口：“那你呢？这段时间你做什么去了？”
“我……”霍小爷瞪眼，再次节节败退，被堵的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他去街头小摊上吃了个面吧？
外殿被两个人折腾的鸡飞狗跳，可殿内却是一片死寂，静的仿佛连一根针落下都清晰可闻。
“你觉得如何？”
老皇帝倚靠在床头，面容苍老憔悴，开口的时候半边脸的肌肉还一个劲儿的颤着，口涎时不时滴下去几缕：“现在这个情势，非你不可了，小衍，就当是我……求你。”
不过一宿的功夫，他头发又白了不少，从原本丝丝缕缕的白发转为满头银丝，苍老而衰败。
封衍坐在不远处，微微垂着头，神色冷厉，他一直沉默的听着，没有开口。
倚着他的身体状况，熬了一宿委实有些撑不住，可他依旧坐的笔直，脊背紧紧绷着，像一棵松柏，傲然挺立。
“小衍！”
老皇帝自顾自的说了很久，见封衍毫无反应，不由得有些失落，“你……到底是不肯帮忙吗？”
殿内弥散着浓浓药气，呛的封衍时不时低咳一两声，他沉着眉眼，似是在思索，许久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
“皇上，朝中能人异士多的去了，你又何必……单单看重我？这些年来你也看到了，战场边疆，已不是我能去
的。”
已经入了夏，他依旧穿着春装，玄色长袍外头裹了一件薄的披风，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俊美无俦。
时隔多年，封衍非常清楚，倚着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断断是无法再上战场的。
那个地方……于他而言，已经是过去了。
“不……”老皇帝挣扎着坐起来，还算灵活的一只手臂支撑着身体，吃力的喘着：“你可以……我知道的……你分明……可以，你只要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
曾经当年驰骋沙场的战神，只要想，是仍旧可以返回的。
“我不想做，”男人微微偏头，半边脸孔隐于暗影里，神色晦暗不明，“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朝廷并非没有能征善战的肱骨之臣，皇上也不一定非要臣出征去边疆，臣早些年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如今已是苟延残喘之岁，再也不能如皇上所愿，替皇上出生入死了。”
“小衍……”
昭帝声音忽而软下来，浑浊的眼球里流露出几分哀求，“你说的不……错，嗬……是有诸多人选，可是……朕不选他们，缘由……有……二。”
“一是他们……嗬嗬……不及你，二是朕……信不过他们。”
“你知道的，朕……只信你。”
这句话仿佛一把钥匙，顿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在边疆度过的每分每秒，那些峥嵘岁月，那些亲眼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个死去的撕心裂肺，纵然隔了多年，都仍旧历历在目，清晰的仿佛像前一日发生的那般。
封衍瞳孔骤缩，精致的下颌紧紧绷着，手指渐渐攥成拳头，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你……坐过来些，朕想跟你……说说话，想来咱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
昭帝支撑的吃力，封衍盯着他许久，到底心里不忍，还是起身，坐到龙榻一侧。
他们两个人的纠葛从年少起就开始了，直到如今，数十载过去，昭帝之于他，亦兄亦友，情分并不是说没就没了。
老皇帝穿着明黄色中衣，他醒了之后就知道自己中风了，半边身子不大灵活，只有半边身子能动，颈下垫着帕子，说话的时候嘴巴有些歪斜，时不时有涎水流下来，落在帕子上。
封衍凑过去，扶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给他两侧垫好靠枕倚着，才重新撤身坐过去，语调罕见的温和下来：“皇上还是要注意身子，这江山还需要您。”
这话倒是不假，这江山……确确实实是需要昭帝的，他在一日，便能压制四方蠢蠢欲动之人，而相反倘若帝位更迭，就难保有些心怀叵测之人钻了空子。
“呵……”
老皇帝喉咙里模模糊糊的凝出一声笑，说不出什么意味，可许久之后，他才歪斜着嘴开口：“你看中……的帝王，不是……太子吧……”
“我早该……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