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吓哭
马车里,男人衣衫透湿,坐在暗影里,看不清脸上情绪。
霍之翊手脚并用的爬上去,见状迟疑了一瞬,把自己外袍也扒下来,脱的只剩一件里衣,才扑向那个男人。
“赶紧把衣裳换下来!”
这人身子差,被雨淋上一时半刻估计都受不住,更何况听十一皇子的意思,怕是来之前又发作了一场。
好在他穿的厚,霍之翊上手摸了一下,大抵就只湿了外袍。
男人断断续续的低咳着,压根没有力气去挣脱霍之翊,任凭这家伙给自己脱了里衣,裹上绒毯。
好在马车上物什一应俱全,霍之翊将人裹严实了,又倒了热水,喂过去。
“喝一点,你身上冷的厉害。”
他绝口不提方才的事,仿佛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咳……咳咳……”
男人咳的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撑着偏头,避过去,不喝。
眼前的晕眩感一阵接着一阵,他坐都坐不太稳当,全依仗于霍之翊支撑,在宫里头饮下的茶现下也起了作用,胃里痉挛翻滚的厉害,男人痛极,咬住下唇,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早些年身子尚好的时候,他饮茶的习惯自然与现下不同,昭帝重新又拿出这茶,令他十分意外,便多饮了一些。
那茶极其寒凉,他如今的身子压根是受不住的,胃受了刺激,痉挛起来,他疼的蜷起身子,说不出一句话。
太疼了。
这样的疼痛,在这些年里常常发生,每每他与自己这副身子发生什么对抗的时候,总是会得到这样的回报。
无一例外,都会败下去。
“阿衍阿衍。”
霍之翊抱紧了他,手掌贴着他的后心,内力丝丝缕缕的输进去,急得险些哭出来。
这人痛到脸色发白,失了平时冷清寂静的样子,颇有几分狼狈。
可即使这样,他依旧是强大而坚韧的,思绪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他颤着手扯住霍小爷衣角,低低道:“没事……咳……别怕……一会儿就……好。”
那个家伙平日里大摇大摆的,凶的像只老虎,可往往碰到他的事上,就手足无措起来,怂巴巴的。
这一回,大抵又要吓到他了。
疼痛顺着经脉攀升而起,迅速散布到四肢百骸,封衍失了力气,眼睛半开半合,目之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可隐隐约约的,还是能辨出霍之翊惊恐的脸孔。
“嗯……我不怕我不怕。”
霍小爷快要被吓哭了,连开口都带了哭腔,抱着男人的手一个劲儿的抖,眼里尽是惊惶,“我不怕的……”
这是封衍,是他两世为人里,最爱的男人,他又怎么会怕呢?
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出去,霍之翊生怕他的身子吃不消,还特意费了力气,把内力拧成一股一股的气流,输给封衍。
男人被这家伙的反应气笑了。
都吓成这个样子了,还说自己不怕不怕。
后心传来源源不断的内力,进入四肢百骸,逐渐蔓延,压住小半疼
痛,封衍在昏沉中抬眼,握住霍之翊的手,轻轻捏了捏,有气无力的开口,“不必了……没……什么用。”
确实没什么用,只不过是减缓些痛处罢了,还平白无故的浪费内力。
“哦。”
霍小爷脸上还挂着泪珠,闻言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开口便有些嗡声嗡气的,“阿衍,你好些了吗?”
他已经十分熟悉这人的身子了,见这人依旧半蜷缩着,眉头紧蹙,身上的肌肉僵硬的紧绷着,就知道必然是哪里痛。
“是不是胃痛?”
霍小爷脑筋迅速旋转了一下,才发现哪里有问题,便抬手摸了上去。
“还好。”
男人迅速抬手,扣住他的手腕,蹙眉低低道:“别乱摸。”
“你——“霍小爷气的瞪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是那般色令智昏的人吗?
“我给你揉揉,”两人对峙片刻,还是霍小爷率先服软,放柔了语调,“乖,听话。”
男人这才松了桎梏住这家伙的手,软进这家伙怀里,阖了眸。
是全身心信赖和倚仗的姿态。
马车颠簸,霍之翊抱紧了封衍,低头吻了吻这人汗湿的额角,替他小心翼翼的揉开胃里痉挛处。
“我知道你很痛啊,阿衍,你可以说出口的,喏,不要怕,我又不会笑你,你知道的,乖……”
这人胃里痉挛着,纠成一团,又怎么可能不疼?霍之翊这样一想,就心疼的要命。
马车一点点前进着,不知道捱过去多久,胃里痉挛终于停了,封衍又熬过去一波发作,虚虚睁眼,开口只剩了气音,“小翊。”
“嗯。”
霍之翊点头如捣蒜,“我在我在。”
他掌心依旧替男人捂着胃部,吧唧吧唧嘴,神色比方才轻松了不少,“没事了,不怕不怕,我可是霍神医呢!”
男人挑眉,不觉好笑,若不是身上没力气,他当真是要扯一扯这家伙腮帮子的,瞧瞧他这张脸皮到底有多厚,一天天的,净睁着眼说瞎话。
霍神医?若是被霍氏一族里教他功课的师傅听到,不晓得又是什么感受。
“你真是——”
封衍闭了闭眼,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咽下喉头涌上的血腥,低喘着开口:“我与你说过什么?我的话,你是不是一直都是当做耳旁风?”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些,令自己并不全然倚靠在霍小爷怀里,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家伙。
“我……”霍小爷的记忆一贯只有一盏茶的时候,闻言自然是一头雾水,茫然道:“我怎么了?最近没有犯什么错吧?”
封衍就知道会是这样,气的直喘,按着心口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才缓了心绪,抬眼望回去。
“霍大人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好好想想,方才做了些什么?”
杀人。
那人这样一说,霍小爷脑海里顿时浮出方才的场景。
漫天漫地的血色晕染开来,给青石长街添了几分色泽,随着雨水一点点冲刷而下,由深红变成浅绯。
他咬了咬唇,试图辩
驳,“我……我分明只是奉命行事,老皇帝吩咐下来的,杀与不杀,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