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4、变天
“昭帝当真是对太子彻底死了心。”
穆棱拾阶而起，叩门之后，迈进屋子里。
封七扭头看她，皱着眉：“外头下着雨，怎么也没带把伞？”
穆棱抬手，扑了扑衣裳沾染的水珠，笑声仿佛银铃般清脆悦耳，“哪里有这么娇贵？做奴婢的，淋一会儿雨，难道不是寻常事吗？”
封七闻言，眉头皱的更厉害，“霍之翊平日里就这样对你？”
穆棱正俯身收拾托盘，把内服和外敷的药都取出来，一边忙活一边笑道：“那倒没有，我家爷可从来没把我当奴婢使唤过。”
老人这些天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倒是不多，他受了刑，又上了年纪，内外伤皆有，经过这么多天的细心调养，才有些好转，但因着身体状况太差，伤势痊愈的程度就慢。
穆棱长在霍之翊身边多年，早就明白，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不能开口的道理，因而对于老人的身份，以及他们两个的关系，穆棱从不多插嘴。
她隐约察觉的出霍之翊对于封七的提防和忌惮，虽然并不能够明白缘故，可也一样在顺着霍之翊的心思做事，力求稳住封七。
好在……随着老人的好转，封七周身绷着的凌厉气息减缓了不少，这让穆棱稍稍放心了些，至少收拢这个人的事，有了些许进展。
真情假意，谁又弄得明白呢？
穆棱将内服的汤药递给封七，正在一边走神一边捣弄外用的伤药，忽而听到内室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多谢姑娘相救。”
穆棱吓了一跳，捣药的石棍忽而松了一下，磕在小指上。
醒了？
封七恰好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一愣，便迅速掠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穆棱吃痛，摇了摇头，“不要紧，没什么关系。”
她随意用冷水浸了一下，往里头瞧了瞧，“老大人醒了？”
封七点头，“最近经常睡睡醒醒的，一直说着想要亲口跟你道谢，今天是头一回赶上。”
穆棱笑起来，把制好的药递给封七，自己则率先提了裙摆，迈进内室。
“不知老大人醒着，应当先行入内问安才是。”
榻上躺着一个老者，衣冠整齐，面色枯黄，见穆棱进来，忙着要起身。
“不必不必，”穆棱上前几步，赶紧阻拦他，“我是医者，医者面前，老大人不必多礼。”
封七站在一旁，插言道：“穆姑娘是医者，这次若不是多亏了穆姑娘，恐怕我也无法救您出来。”
刑部大牢情形复杂，总归来说，是霍之翊管着的，穆棱身为霍府之人，比封七面子大，更何况最后若不是霍之翊出手镇压，就算夙王封衍，也是不好收场的。
老者当即就要下榻。
“您好生躺着，”穆棱吓了一跳，救回这条命来的代价可不小，再折腾一番，再出什么意外那还了得，也没法子跟自家爷交代，“都说了不必多礼，我只是个普通奴婢而已。”
老者虽然形容憔悴，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容颜枯槁，但能够看得出
来先前的气度和风骨，独属于文人该有的东西，并没有在长期的牢狱刑罚里消弭。
“姑娘的主子是霍之翊？”
寒暄过后，老者便问了起来。
穆棱看了封七一眼，笑道：“七爷没告诉您？我家爷赶到及时，才把您从刑部救出来，并且压着此事，没敢让圣上知道。”
她察言观色久了，能够看的出来，吴老对于自家爷的态度。
切……自家主子是旁人可以随意议论的？
穆棱思及此，便觉得忿忿不平，即使心知霍之翊在举朝上下风评不佳，可到如今地步，切切也是不曾想到的，她便就是旁人瞧不上自家爷，那又当如何？
老者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封七，“你向霍府求助？”
封七摇头，“我向王爷……”
穆棱嗤笑一声，“老大人可是觉得我霍府多此一举，既是这般，那便赶紧请吧！夙王如今不在京都，也不知道倚着您老人家的脸面，夙王府还让不让您回去。”
老者依旧沉默，他维持了半世风骨，被帝王一朝摧毁，囿于牢狱一载有余，而今……而今却是被这样的人救下，这让他如何……如何反应？
“七爷给他上药吧！”
穆棱不稀罕多说，指了指药，“我调好了，若是不够，再来寻我便是。”
封七也是沉默，却在穆棱出门之后，抬脚追出去。
“抱歉，”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上穆棱，“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会被一些东西蒙住双眼，辨不清楚是非，不是有意的。”
“那你呢？”
穆棱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挑了挑眉，“你也觉得我家爷无恶不作，为非作歹？”
封七窒了窒，很郑重的摇头，“没有。”
封衍有多看中那个祖宗，旁人看不出来，他们这些近身侍奉的当真是一清二楚，那个祖宗上天入地，该做的事一样没少，接近封衍明明白白别有用心，可封衍全当做不知道这桩事，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惯着。
事实上，虽然这些动作里面多多少少含了一些试探皇上的意味，但一向心思细腻的封七，总觉得还多夹杂了一些另外的东西。
霍之翊之于自家主子而言，不一样。
此话一出，穆棱便笑起来，“这才像样！你若是跟那些白眼狼一样，我才不管我家爷的意思，直接把你们轰出去便是，总归我家爷不在，这偌大的霍府，自然是听我号令的。”
封七盯着小姑娘雀跃里带着小骄傲的样子，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嗯，王爷临走之前嘱咐过，今夜有变，还请姑娘令人守好霍府，大门紧闭，以免出什么不必要的伤亡。”
穆棱略微吃了一惊，可还是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应下来：“多谢七爷提醒，我省得的。”
霍之翊临走之前，当然嘱咐过她，今夜之事重大，天翻地覆，皆在此时。
若过了今夜，天下大抵……将变上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