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3、皇城
京都，皇城。
乌云压顶。
少年站在宫墙之上，眉目稚嫩，神色冷厉。
“都准备好了吗？”
他一开口，身后便有宫人躬身低应：“都准备好了。”
风雨欲来。
少年身着明黄色长袍，负手而立，年纪虽小，却已然初显气度，他转过头，目光在皇城里巡视一周，气势卓然，“若非要紧，决计不要惊动老师。”
宫人迟疑了一下，“这……夙王的眼线遍布天下，若是今夜太子动作，夙王殿下不可能不知……”
“没让你防着他，”少年摇头，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老师身子不好，还拼了心思助我，很多事情……我不想让他太过担心，也让他看看，我能做到的，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身为龙子皇孙，生于这宫墙之内，哪有几个——会是天真的呢？
太子哥哥，希望你这一次，不会做这般糊涂的事，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十一皇子自小没有生母照料，在这冰冷的皇宫里，一直都是太子处处照拂，平素比起其他兄弟，自然要格外亲厚一些，再加上他年纪小，因而构不成夺位的威胁，所以在众人的明争暗斗里，几乎从未被波及过。
少年在高处站了一会儿，便转身下来，抬腿迈下长阶，“几时了？”
“回十一殿下，快申时了。”
雨终于落了下来。
东宫外面，南鄢陵依旧在守着。
霍之翊提前传了信，说今夜可能有变，让他好好瞪大眼，盯住了，否则如果出什么纰漏，那南氏一族的荣华富贵，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那家伙一向嚣张，做事全凭心意，半点不由着人，说话也不着调，可南鄢陵却不敢不信。
他站在雨里，穿着厚重的铠甲，神色疲倦，心里头却隐隐约约浮出些许不安。
“今夜必然生变。”
因着落雨，天色很快暗沉下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南鄢陵回头一瞧，见居然是很久未曾露面的右相。
右相上了年纪，常常告病在家，不理朝事，尤其这些年下来，昭帝愈发喜欢残害忠良，很多肱骨大臣在一次又一次的力争对错下被选中，朱红的笔勾出一个大大的圈，旋即被重重划掉。
他算是难得的聪明人，装傻充愣中避过一次又一次的杀戮，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
南鄢陵转头，有些诧异，“右相大人，您怎么来了？”
右相笑了笑，穿着一身布衣，头发斑白，目光莫测的望向不远处东宫的宫墙，语调悠然：“今夜定有大事，南将军可是守好了，若有变数，必定牵连南氏一族。”
南鄢陵闻言，神色一凛。
这跟霍之翊说的……是一模一样的话！
今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他远远望着东宫，忽而心头一紧，吩咐众人准备妥当，严阵以待。
右相赞许的点点头，“南将军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这偌大的江山，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被颠覆的。”
即使江山破损至此，昭帝昏聩至今，也依旧维持了摇摇欲坠的姿态，离倾覆……还相去甚远。
毕竟这个世上啊——还有很多为了光明太平而努力的人。
东西南北，皆有重臣守卫，历代忠心不二，守着边疆狂野，忍受着无边无际的清冷孤寒，为天下百姓赢来方寸之地。
南鄢陵会意，顿时肃然起敬。
他明白右相想要指点他的东西，今夜……太子必败无疑！
右相走后，没多久，二皇子便来了。
今夜似乎格外热闹些。
“见过二皇子。”
因着下雨，空气潮湿，冷意一点点散开，二皇子勾勾唇，抬手叫起，“南将军辛苦，不必多礼。”
他因着之前那一次跟太子起了争端，被夺了权，罚作闭门思过，许久不得不出来，也消停了有一段时间。
太子嘛……呵呵！死路一条！
先前总是有平王罩着，连那个看似从未插手朝政的夙王也时时维护着他，二皇子冷哼一声，眼底浮出阴森的光。
见鬼了！那个夙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置身于权力之外，可实际上……父皇跟他的关系才不一般。
他曾经亲眼所见，父皇与夙王封衍把酒言欢，而后起了争执，一向视皇族权力与脸面为命的父皇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相反却十分沮丧。
在夙王拂袖而去之后，一个人面对着月亮大醉一场，像一个普通人那样。
夙王对于父皇而言，十分重要，并非表面所见那般，针锋相对，虚与委蛇。
这一点，二皇子看的分明，因而在知晓夙王放弃了太子之后，他仰天大笑，在纸上给太子画了个大大的叉。
在这般重要的位分上，太子居然敢惹毛了夙王，那还真是……觉得自己这太子位坐的太长了些。
二皇子生就一双凤眼，斜斜挑上去，带着几分阴翳，望着不远处那雕栏玉砌的东宫宫墙，凝出几分不屑来。
听说……太子是因为霍之翊的事，才惹怒了夙王，霍家世代忠心于皇室，怎么会出了个霍之翊，还跟夙王扯上关系，难不成……是父皇授意？
可这般好用的刀，若是拿捏不住，成了旁人的，那又理应如何？
二皇子眼中神色昏暗，眸光闪闪烁烁。
“太子殿下最近如何？”
他闲闲站在一侧，目光微凛。
南鄢陵默了片刻，知道他们之间的龃龉，斟酌着言辞开口：“总归是那个样子，认命一般，没什么变化。”
这回开口的语调带了笑，甚是温和，二皇子心情甚好，待了一会儿，便甩了甩袖子，“父皇令本王处理的政事还有许多，本王便先行一步了，南将军好生当差，日后扶摇直上，仕途平坦，也当可见。”
是了——今夜能解决一个对手，又何乐而不为呢？
昭帝离京都前便把他放了出来，让他暂代朝事，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昭帝这是要放弃太子了。
他们两个人是死对头，如果一方得势，另一方岂能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