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8、请王爷降罪
封衍披好外袍，坐起来，低头瞥了一眼两只手腕上缠着的纱布，轻轻勾了勾唇角，心里头郁气散了不少。
那个家伙啊——
“王爷可需束发？”
女侍半垂着头，小步迈进来，挑了一下香炉里的熏香，温婉开口。
男人面容俊美，漆黑的墨发铺泻而下，夹杂着几根银丝，他衣着单薄，隐约能勾勒出精致瘦削的肩骨，闻言抬眼，扫了陌生女侍一眼，哑声开口：“不必，你们主子呢？”
女侍垂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奴婢不知。”
主子们的事情，岂是她们能够置喙的？
封衍拢好衣袍，抬手开始束发，他腕骨生的细长，因着姿势的变动，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便展露出来，隐隐约约沁出一点红。
女侍余光瞥见，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敢开口，重新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回去。
主子们的事，不必插手。
“府里其他人呢？有管事的吗？”
片刻之后，封衍束好发，扶着床边，试图站起来，可眼前的晕眩感实在太重，他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因为失血过多，他身子又弱，最近晕眩感比之前还要严重一些，心悸频频发生，即使尽可能的服一些补血养气的药，但还是远远不够。
取血入药这桩事，对他的身体损伤委实太大，一时间很难弥补，更何况如果长此以往……他的身子很难支撑的住。
霍之翊啊——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按了按心口，周身痛意稍缓，指腹摩擦过外袍上的金丝纹路，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迟疑。
若再不解开，他就真的支撑不住了。
强大的内力大部分被压制住，凤倾三番两次嘱咐过他，绝对不可强行冲破封印，否则……心脉的损伤将会扩大，再也无法控制。
上一回冲破封印，对他的心脉已然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封衍闭了闭眼，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解开它。
反正早晚……都会走上那条路，他的身子已经不可逆，早晚不过多拖一点时间罢了，这封印解不解，他都无法长命。
男人半垂着眼，目光掠过心口，抿了抿苍白的唇，掌心微合，真气一点点凝出丹田。
“王爷！”
正在这时，穆棱脚步轻快，急匆匆的迈进来，惊的封衍心头微凛，掌心合下，真气回涌，敛下心神。
他抬头，眼底略微闪过一丝不悦，眉尖蹙起，印出一个川字，“怎么了？”
被底下人这样没规矩的打断，封衍按着心口，气息急促，“霍之翊呢？”
穆棱惊觉自己失了规矩，粗粗喘着气，停下脚步：“我家爷还在刑部，尚未归来。王爷，封七在外头跪着，我们从刑部带回来一个老人，性命垂危，您……”
封衍闻言，赫然惊起，眼前一黑，瓷白的手指扣在一侧的床边，撑住身形，膝骨传来的剧烈痛意拉回他的神智，他倒吸了一口气，眼前黑雾渐渐散了。
穆棱屈膝，行了一礼，旋即快步上前，扶住男人>>>
小臂，牢牢托住他的身子，“王爷慢些，小心身子！”
封衍被激出一身冷汗，缓过神来，便不着痕迹的拂开她的扶持，“没事。”
老人……老人？
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兴许在昏睡的时候里，出了什么大事。
要不然封七不可能贸贸然出去，那个老人兴许是……
仅仅片刻的功夫，封衍便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如果预料不错，吴老怕是出了什么事。
天气依旧团着一团阴云，遮天蔽日，外面水汽氤氲，甚是湿冷。
对于封衍来说，这样的天气一贯是难熬的，骨痛频繁，连正常行走都十分艰难，他强自运功，勉强支撑住，脚步虚浮的迈过门槛，穿过廊下。
封七果真跪在那里，一身狼狈，浸透着血和雨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颊边，还往下滴着水。
“请王爷降罪。”
他直直俯身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请王爷降罪。”
男人不应，他便重新叩拜下去，一次又一次，额头很快便沁出血色。
“行了。”
封衍沉沉开口，瞳孔漆黑，神色莫测，瞧不出喜怒，“这里是霍府，不是夙王府，霍大人素来喜洁，你给他弄脏了这块地方，回头他怕不是就得来府上讨债。”
这事霍之翊还真干得出来。
封七听了这话，才止了磕头的动作，沉默着俯身，定在原地，没再开口。
“外头天凉，湿气重，”穆棱打断他们两个人，冲封衍屈身一礼，“王爷还是回去歇着吧！否则我家爷回来，又该骂我们这些人不得力了。”
暮色薄凉，很快又隐隐约约飘起了小雨，男人站在门口，脸色一分分白下去，很明显支撑的吃力，穆棱瞧见，又低声劝了两句，他才转身，往屋子里走。
身形瘦削，摇摇欲坠。
穆棱本来满腹担忧，刚想跟进去，余光就瞥见了飞奔而来的霍之翊。
“爷……”
她张了张嘴，还未唤出声来，就见霍之翊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她退出门，望着廊下跪着的封七，神色担忧。
霍小爷是换了衣裳才来的，他明白那个人的性子，生怕带着一身血腥味儿进来，便先赶回来沐浴更衣。
“这是……”
路过廊下的时候，被封七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霍小爷停住脚步，“哎呦！你们府上处置下人，应当回你们自己的地盘上才是，连血带泥的，别污了我府上的清净。”
一旁的穆棱听的嘴角直抽，心想夙王果真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明明自个儿杀孽无数，满身血债，还偏偏乐意嫌弃别人一身脏污。
瞧着封七……倒是也怪可怜的。
“丫头，”霍之翊斜了一眼正在看热闹的穆棱，“去叫人把这里收拾利索了，顺便把他也弄出去收拾干净，还有那个你们带回来的老人，你亲自盯着，不可懈怠，千万别让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