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下人来。”
封衍斜斜靠在榻边，被一冷一热激的有些咳，心口处一阵一阵的抽痛，他拧眉忍下，按着晕眩的额角起身，“你别——”
这家伙着实冒失，他有些担心。
“哎呦！”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一丁点都不多余，霍之翊捧着手炉行至榻前的时候，已然眼泪汪汪。
恰恰是被碎瓷片划伤的那只手，又被烫红了一片，估摸着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起泡。
这只蠢狗啊——
封衍有些头疼，却瞥了一眼这家伙无辜懵圈的神情，到底放弃跟他较真的打算，长长叹了口气，“过来坐着，老实一点。”
喝醉的霍小狗倒是乖y/q/z/w/5/巧，说什么听什么，闻言就踢了鞋子爬到榻上，规规矩矩的盘腿坐好，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转着，目光澄澈，清润干净。
看的封衍一丁点脾气都没有。
罢了……若是事事都跟这家伙这么计较法，早晚就被气死了。
“来人！”
封衍晕的不行，不得不单手撑着榻边，强撑着唤人进来。
“给霍大人上药。”
小蕴不在，其他侍从便替了上来，也是药房伺候的医童，平日里手脚倒是麻利，可今个儿也不晓得怎么了，手抖的厉害，连带着整个人都抖的厉害。
“疼……”
霍小爷瘪瘪嘴，药被涂好就缩回爪子，气鼓鼓的冲封衍告状：“疼！”
医童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重重磕下去。
其实这也难怪，素日里封衍虽脾气极快，却是不用底下人伺候的，有什么事都是小蕴和封一封七去做，但这回赶上他们不在，轮到这个陌生医童，自然畏惧于封衍气势。
“你磕头做什么？”
那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霍之翊先吓了一跳，懵懵的挠了挠后脑勺，“你起来啊！”
“起来起来！瞧着白白嫩嫩的，可别磕破了，见了血多不吉利。”
医童本来正浑身发抖的拼命磕头，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立刻吓呆了，头也不敢磕了，惊恐的瞪圆了眼。
封衍终于默念完了两边佛经，低低抽了口气，哑声道：“先出去吧！”
医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封衍撑着身子向后坐了坐，身上依旧僵冷的厉害，他暗暗挪动内力运转一周天，稍稍恢复了一些，咽下唇齿间涌出的腥气，招了招手，示意霍小狗往前来。
霍小狗当然求之不得，乐颠颠的挪了挪屁股，凑到封衍身边。
酒气扑面而来，愈发浓郁，封衍紧拧着眉，忍着胃腹间翻江倒海的呕意，握着霍小狗热乎乎的爪子，将烫伤的药膏一点点抹上去，涂匀。
他气力不继，手上的力道也控制的不稳当，可奇怪的是，霍小狗这回也不叫疼了，乖乖伸着手让封衍涂药，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坐也坐不稳当，东倒西歪的。
封衍眯了眯眼，动作一顿。
别说……还真有点可爱。
119、死了也好
霍之翊彻底清醒过来
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前一日窝在酒窖里饮了大半个时辰的酒，把前世今生一起数算了一遍，又专挑醇香的酒饮，殊不知酒闻起来越醇香，后劲儿越大，饮的时候不觉得，过后上了头，人就愈发迷糊。
脑海里的混沌连成一片。
霍之翊，出身隐世霍家，为嫡系幼子，自小被纵着宠着，性贪玩，学艺不精，偏偏喜欢研究些奇门八卦的阵法和机关来捉弄人，后被皇室选中，应约入京都，听帝王号令。
往后数年，红衣墨发，打马过街，跋扈嚣张。
上一世里，随着昭帝服食丹药的量增加，他思维混沌，愈发昏庸，做事也越来越糊涂，残害忠良的事情没少吩咐下去，自然，替他下手的，就是霍之翊。
帝王走狗，覆手为雨，在京都当真是极其体面的存在了。
上一世啊——他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忠良的血，多少性命，多少罪孽，终究无从得知，可到最后，也算是得了报应。
家破人亡，故交四散，爱人死别。
霍之翊陷入梦魇的惊悸里，险些醒不过来。
“小翊！”
冥冥中，有什么透过黑暗，破云而入，将霍之翊拉了回来。
他猛的睁眼，一身冷汗涔涔。
男人半靠在榻边，一手撑在霍之翊身侧，微微俯身，眼底凝着担忧的神色，另一只手拍着霍之翊的脸颊，急声唤他。
“阿……阿衍。”
刚从噩梦中脱身而出的霍之翊猛的看到封衍，顿时呜咽出声，直接抱住他不撒手了，低低道：“阿衍……你别死，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不是你……唔……”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拧着的眉头愈发紧了。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从昨夜到今天，他嘴里似乎反复的在重复讲同一件事，讲到封衍都有些觉得这不是胡话，而是真实的了。
正在这时，嘴里嘟嘟囔囔的霍之翊反应过来了，咦？
阿……阿衍？什……什么情况？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他松开箍着男人脖颈的手，揉了揉眼睛，有点迷糊。
天亮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前世今生掺和在一起，回忆接连涌出，让霍之翊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霍大人酒醒了？”
身侧斜斜传来一道熟悉的低哑男音，霍之翊挠了挠头上歪歪斜斜的发髻，偏过脑袋，对上男人清冷的眼神。